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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yqiang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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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2014-12-14

环州道,山中小路。

  这样一条密径,平时是少有人通行的,只是偶尔有猎户从这里走过。但是今
天却热闹了起来,数百的马队在林中穿行,而且押队的人穿什麽的都有,不是朝
廷的官兵,都是百姓的打扮,手中也是持枪带刀,有的还拿着弓弩,走在前面的
便是苏延福和孟真。

  「汉人,再前面便过了环州城了,说好的钱该给我了吧。」

  苏延福眉头微皱,鄙夷的看了这个贪婪的番子一眼,蛮夷就是蛮夷,不明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不过杀他也就是早晚的事,给他便给他了。想到这里,
抄手便从鞍下的兜囊里取出一包钱扔给他。

  孟真接过之后便在马上打开来看,只见里面全是铜钱,还有杂着几块银饼子,
顿时眉开眼笑。

  「好了,我的活干完了,这便告辞。」

  苏延福见这孟真接过了钱翻身便要走,急忙上前拦他:「你这藩官好没道理,
未曾带到地方如何便要走。」

  「你说带路,我便带路,此地便是你们要去的地方,我不走待何?」

  「这是何处?」

  「鬼门关哪。」

  糟糕!苏延福惊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中计了!再看这番子脸上虽然带
着笑,但是出手如电,苏延福拔刀迎击,两刀向碰崩出火星四射,苏延福反手一
刀,这番子轻拨马头闪了过去,拨马便跑。

  「抓住他!」苏延福心中大恨,终日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没想到被一个
藩子给骗了。

  但是此时只听得周围一阵梆子响,乱箭自四周林木之中飞射而出,他的手下
惨叫着纷纷中箭倒地,接着喊杀声大作,数不清的官兵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齐
声大呼:「莫走了贼寇!」,如狼似虎的扑向盗贼们,盗贼们突遭乱箭袭击,死
伤一片,本来已经心惊胆颤,再看见官兵四下合围,人数明显多过自家几倍,那
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官兵的计策。

  这时若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说不定还会结阵自保或者齐心协力突围,但是
盗贼毕竟是盗贼,没有纪律可言,大难临头立时显出了乌合之众的本色,尽管苏
延福拼命大喊随我来,但是几乎没人听他的,只是四散奔逃。

  苏延福哎呀一声,气的咬碎钢牙,无奈之下,只得和陈六,张青,孙二娘等
心腹,带着勉强聚集起来的十几个骑术好的盗贼,纵马夺路便闯。这些人都是积
年的绿林马贼,马术精湛不说,各个都是武林高手,官兵的刀枪只管朝他们招呼,
他们在马上左躲右闪镫里藏身,不时发箭还击,竟将官兵射倒了十余人,官兵们
见这帮人凶悍之极,一拥而上过来堵截,乱箭齐发,顿时有数人摔下马来。那苏
延福手使一杆大枪左挑右刺,纵马冲撞,挑翻十余人,竟给他冲出重围。

  「快追!」带队的庆州兵马都监张存眼见匪首脱逃,顿时大怒。自己带着千
多人埋伏二百多土匪,竟然还叫匪首跑了,颜面何存。只是这山林之中,虽然便
于埋伏,但是也不便于骑兵行动,而那匪首枭悍异常,而且骑术精湛之极,在林
木纷杂之地骑马也能奔驰如飞,这种本事张存只听说过泾原路渭州藩骑之中有精
擅此道者,没想到汉人当中也有此道高手。

  数十官兵闻讯去追,但是速度明显跟不上,已接连有好几骑盗贼借着马术逃
出了包围圈,张存大怒,下令放箭,乱箭之下却没射着几个人,对方在林木遮掩
之下已经跑得看不见影子了,追击的官兵明显只是跟在屁股后面吃尘。

  当章桀抵达现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马匹在战斗中中箭死了九匹,还有一小半受惊跑散了,盗贼中箭死者十七人,
伤者十九人,一百六十六人被抓获,匪首之一的插翅虎陈六、钻天鼠张青持械拒
捕被乱箭射死,但是铁面判官苏延福和胭脂虎孙二娘脱逃。

  「末将无能,走了匪首,请相公恕罪。」张存见了章桀,垂头丧气的复命。

  「苏延福这贼子当了几十年的绿林盗匪都未曾落网,自有他的本事,当年某
家在荆州便被他走脱了,想不到今日潜入环庆兴风作浪,又被他走脱。速速遣人
追捕,并传海捕公文陕西河东诸路各城各寨,画影图形通缉此贼。」

  「启禀相公,这些都是河套马。」一名章桀的亲兵牵着马走来。

  「果然是来买马的,必是从西贼手中买到。」章桀打眼一瞅就知道是好马,
河套马的马源掌握在西夏人手中,宋军中的河套马多是从战场上抢来或是以前回
易所得,军中自己都不够用,定不会卖给别人,苏延福有这麽多马必定是从西夏
人的手中得到。环庆路的边军以前私下回易的现象就很猖獗,但朝廷眼睁眼闭,
两下一综合,怎麽回事已经很清楚了。

  「环庆路边军之中必有人暗中与苏延福这贼子勾结向西贼买马,本官三令五
申不得与西贼回易,否则按通敌论处,没想到还是有人胆大包天顶风作案,还勾
结朝廷明令通缉的盗匪,哼哼哼……」

  十天之后,河东路,火山军境内。

  苏延福和孙二娘还有六个马贼气喘吁吁的在山间赶路,自从环州脱险之后,
就一路逃命,不敢走大路,只在山林小路间穿行,吃得苦就别提了,到现在担惊
受怕吃不好睡不好,每个人都瘦了一圈。好不容易渡过黄河,才到了河东路境内。
一路上所过之处,到处都是他们的画影图形通缉令,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此次西行又栽在章桀手中,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精锐折了大半,看来只有回太行
山老寨再做计较。

  现在唯一欣慰的是吊在身后的官兵尾巴总算是甩掉了,直到过了黄河,章桀
的追兵才没影了。这要感谢朝廷的制度,陕西的官兵不能越境跑到河东。

  「回太行山吗?」孙二娘看着苏延福,此次出去这麽多人,回来的只这几个,
真是惨不忍睹。

  「前面有个村子,不如进村找些吃食,喂饱了马再说。章桀老贼,若有一日
落在我手,将你开膛摘心搓骨扬灰,才能消我心头之恨。」苏延福恨恨的说道,
说罢一拨马下了山,山下一处平地,形成一个自然村落,炊烟渺渺。

  八骑呼啸着下山,口中发出呼啸怪叫,村民们看见土匪出山了,顿时大乱,
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跑。苏延福也不管他们,只管进了最大的一间房子,二话不说
先将男人杀了,接着抓住女人让她端上吃食。

  这般盗贼在官兵手中吃够了苦头,憋屈已久,此刻终于又能耀武扬威,四下
里便在村中抢掠起来,自称是太行山上的大王,今天下山来借粮,收起刀落之间,
已经杀了数人。村中顿时哭喊声四起,盗贼们哈哈大笑,四下追逐着年轻女人,
有的进屋翻箱倒柜。

  孙二娘一看顿时大皱眉头,现在还没脱险呢,怎麽就这样,这些村民万一走
脱一个去报官,就凭自己这几个人,定是凶多吉少。

  她正要去找苏延福说事,突然间就听见村口一阵大乱,滚滚沉雷的闷响传来,
那是数百只铁蹄敲打大地的声音,她大吃一惊,转回头再看,只见一大群披甲骑
士狂呼乱嚎着听不懂的音节出现在视线内,好像一阵旋风般闯进村子里。

  孙二娘大惊失色,她本是河北雄州道上一个弓箭社头领的女儿,自幼习武,
后来他老爹贩私盐事泄被抓,官府判了死罪,她便入了苏延福的盗伙到了河东,
整日在边境上活动的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辽国的骑兵!

  宋辽经过檀渊之盟后,已经停战了几十年。但是大规模的战争没有,小规模
的军事冲突仍时有发生,互相越境打草谷之事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宋军势弱,
越境的话需要化妆改扮,辽军则直接大摇大摆的越境抢粮掳掠人口,连身份都懒
得掩饰,这股辽兵隶属辽国西京道大同府的骑军,原本是越境前来打水,后来干
脆顺便抢劫一番。

  「快跑!」孙二娘吓得翻身便跑,辽兵的残暴世人皆知,落到这帮畜牲手里,
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此刻村子里已经大乱,那些四处抢掠的盗匪们一见辽兵顿时吓得四处乱窜,
但是辽军人多势众,几下包抄便将这些人截住,一阵乱箭便将他们一一射下马来。
剩下的百姓们哪里是对手,辽兵骑在马上哈哈大笑着,边跑边在空中挥动套索,
一下一个转眼间已经擒住了十几人,这种马背上的民族,走马擒人乃是拿手好戏。

  孙二娘没跑出多远便被截住,她生的美貌,早被视为头号目标。几个辽兵骑在
马上狂笑着围着她兜转,看样子打算先戏耍一番。后面的辽军则开始四下里搜掠,
所有没来得及跑掉的宋人百姓皆被赶羊一样的聚集在一起,用绳子捆了一串。接
着辽兵便开始挨家挨户的抢东西,所有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全都给翻了出来。

  怎麽办……孙二娘的腿都在发抖,以前听说过辽军的兽行,女人落在他们手
里,经常被轮奸致死,有的更惨被卖为奴隶,自己虽是绿林盗匪,但是好歹也是
汉人,怎能给这群蛮夷野兽作奴隶。

  正哆嗦着,突然有辽兵大喊接着惨叫,众人一阵骚乱。再看一骑飞出,正是
苏延福,敢情是他正准备趁乱开溜,结果被洗村的辽兵撞个正着,情急之下出手
击毙了一名辽兵,夺了马匹便要硬闯。

  「汉狗讨死吧!」众辽兵一看有人反抗,立时被激起了凶性。有十余骑策马
冲出,扬起手中的马刀和骨朵,直取苏延福。

  苏延福乃是绿林巨盗,江湖上著名的武林高手。眼见对方来的凶猛,也不慌
乱。一名辽兵与他追得马头并马尾,拧枪猛刺他后心。苏延福如同脑后长眼一般,
身子一侧双手抓住枪杆,双膀一叫力,劈手竟将长枪夺下,那辽兵被他这神力生
生从马上拽了下来。

  有兵刃在手,苏延福更是猛不可挡,舞动大枪横冲直撞,连挑翻四骑。辽兵
纷纷摘下弓箭,乱箭只管向他射。

  孙二娘眼见围在身边的辽兵注意力都被引开,立刻发难。身形一纵腾空而起,
一脚点在一名辽兵的咽喉之上,这一脚她使足了十成的力道,那辽兵的颈骨被踩
得粉碎,鲜血狂喷,尸体栽倒马下。孙二娘趁机夺了马匹,催马便走。

  辽兵眼见一个女人居然也能伤人夺马,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孙二娘冲出包
围圈,刚跑了几步,斜刺里突然一骑挡住去路,马上的骑士手使大铁鞭,闪电般
的一鞭打在马头上。战马暴声嘶鸣,好像倒了一堵墙一样轰然落地。孙二娘纵身
滚出一丈多远立起,再看击毙自己马匹的骑士竟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辽国将官。

  「哈哈,这个美貌娘子,好俊的功夫啊。」

  这年轻辽将一张嘴竟然是字正腔圆的汉话,孙二娘心往下沉,不由得仔细打
量来者。这人并不像一般契丹人那样五大三粗,反而是眉清目秀的一个年轻美男
子,只不过说话间有些轻浮,但是眼角眉梢,带着千层的杀气,身前背后,有百
步的威风。

  「你是汉人?」孙二娘知道辽国的南京道和西京道有大量为辽国效忠的汉人
存在,难道此人是个汉人?看他年纪轻轻,竟然是这些契丹骑兵的首领?

  「不错,某家乃是大辽西京萧留守相公账下的远探拦子马军押队韩月,看娘
子身手不凡,想必有些来历……」说着一双淫眼色迷迷的只是往孙二娘身上来回
巡扫,作为就在边境活动的拦子马,韩月自是知道宋境内民间有数不清的弓箭社、
忠义社等民兵组织,其中颇有武力强横兵强马壮者,只是不知道这女人是否也是
其中之一。

  「呸,好好的汉人,却去做辽狗的鹰犬!」

  孙二娘眼见不免,心一横想至少拉这个将官垫背。身形一纵便腾空而起,双
脚直点韩月的面门,韩月嘿嘿一笑,收起铁鞭,举起一面旁牌往外一开,一脚正
蹬在上面,将孙二娘凌空震出去一丈多远,落地之后双脚一软直接坐倒在地,旁
边两名辽兵上来就把她给按住了。

  「别打坏了,这是女人是我的!」韩月吆喝一声,弃了旁牌,哐当一声砸在
地上,孙二娘这才看出来这旁牌竟是实心铁铸的,心中大骇,心像难怪自己这练
了十几年的八步赶蝉腿法连碗口粗的木桩都能踢断,却踢不坏他这旁牌,感情是
铁的,这厮的筋力当真厉害。

  转回头,再去看苏延福那边,却见他冲不出辽兵的围困,但是仍在舞枪顽抗。
韩月一撇嘴,骂道:「好个贼厮鸟,还要叫爷爷费事吗。」说罢就把大弓摘下来
了。

  苏延福此时已经累的呼呼直喘,这些辽兵各个身手高明且实战经验丰富,四
下堵死了各个路口,待他靠近便是放箭,又有十余人紧随着他,消耗他的体力和
马力,眼看自己就要命丧刀下,突然一道寒风袭来,他下意识的一扭身,一枝长
箭自他左肩钉了进去,完全粉碎了他的肩胛骨。

  「啊!」惨叫过后,苏延福自马上摔了下去。

  「来呀,将这厮绑了放在马上,所有活口都带回去!」韩月心中猜测这一男
一女恐怕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是有来历的人,若是如此,抓回去之后便叫他们
的亲眷来赎人,这又是一笔横财。

  众辽兵各自捎带上抢来的值钱物什,驱赶着俘虏们便要离开。

  就在此时,韩月的头皮突然一阵发炸。

  杀气!

  当身边的气流突然产生变化的时候,他就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妙,他在马上甚
至看都没看,完全是条件反射的一个镫里藏身灵活的缩到了马肚子下面,几乎同
时一股可怕的狂飙呼啸而过,那一瞬间甚至让韩月产生了错觉,似乎一只展翅雄
鹰的黑色影子自他眼前高速掠过,直接没入了辽军的人群之中。

  炮弹般的箭矢穿过了一名辽兵的身体。

  接着又穿过了第二人的身体。

  巨大的力量几乎把这两人带的离鞍飞了起来,两具尸体跌落之后,很多人还
没明白怎麽回事,但是韩月转眼往北侧看去,却见村子另一侧的一处山崖上,一
个宋朝武官骑着马正举着大弓,遥遥正对着他们。

  而他的脚下平地处,大批宋军已经络绎出现,看衣袍服色,乃是地方上的巡
检弓手。

  好强的箭法,韩月大吃一惊,没想到宋军当中竟也有如此善射猛者。看距离,
对方应使得四石大强弓,这还是在马上。就是在以骑射立国的辽军中,韩月也没
听说有什麽人能在马上开得四石弓,这这种距离上一箭穿两人,还是披着铁甲的
人,这家伙莫非是怪物?

  对面的武官也是惊奇不已,口中骂道:「好辽狗,竟能躲过某家这一招鹰冲。」
好胜心起,便又搭上一枝箭,「再看这招雕射。」

  韩月满头是汗,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关于宋朝河东火山军的一个传说,要是对
面那武官真的是那人,凭自己的本事绝难取胜。眼见对方又搭上箭,顿时凝神戒
备,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动作,致命的杀机已经凭空越过
了四百步的距离,一阵撕裂大气的凛冽罡风就已经碰到了他的头盔,在头盔暴碎
的一刹那他还是抓住机会把头一仰,一股巨力撞击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的脑袋被千
斤巨斧劈开了,鲜血迸溅之下一个跟头从马屁股后面就折下去了。

  没错了,定是那姓何的怪物……这是韩月脑海中唯一想到的事。

  他落地之后直觉天旋地转,直到这是头脑受了震荡之故,举手一摸,满手是
血。身子一歪,又坐倒在地。

  没人能躲的过我的禽弓之术,天王老子也不行。宋军武官的嘴角露出一丝得
意的冷笑,振臂长啸,声震长空。

  对面的宋军见主将得手,顿时士气大振,一窝蜂似的叫喊着冲了过来,一边
冲一边射箭。而辽兵对于这些巡检弓手丝毫不放在眼内,但是对面那个可怕的神
箭武官也纵马冲了下来,联珠发箭,弓弦每响一声至少定有一骑辽兵落马,转眼
间竟被他射倒了二十多骑。有的箭射穿了人体之后竟又牢牢的钉进了山石之中。

  辽兵哪见过这样的猛人,齐齐发箭去射那武官,却被他拨马轻巧闪过,接着
回手连射,竟又将数人射下马来。辽兵顿时胆寒,眼见势头不妙,主将又不知死
活,只好拨马从地上捞起满脸是血的韩月,顺道夹带上被俘的孙二娘,一窝蜂似
的调头狂逃,转眼间路上只剩下飞扬的烟尘,连影子都不见了。

  那武官的手下巡检弓手多是步卒,追之不及,只是来得及解救一些被俘的百
姓。

  苏延福身上带伤,无法行动,否则早就跑了。此刻也只能留在原地,只是低
头含混着,希望能从官兵手中混过去。但是那些百姓却向官兵「热心的」指出这
位壮士力抗辽兵光荣负伤的英勇事迹,那巡检武官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招手便让
士兵过去给苏延福包扎伤口,接着又安抚了下百姓之后,竟又亲自来找苏延福。

  苏延福心中只是叫苦,无奈之下只好低头装傻充愣。

  「这位壮士,本官乃是火山军巡检何灌,不知壮士的伤势……唉……哎?壮
士,样子很面善哪,咱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自然是见过,老子的画影图形便在各处张贴,你这巡检既是捕盗官,自是见
过。

  「呃……大人记岔了吧,草民未曾见过大人……」苏延福嘴上胡混应付,只
是把头低了又低。但是那何灌却是围着他左看右看,好像在看什莫珍稀动物,越
看越是嘴中啧啧称奇。

  「怪了,真是觉得在何处见过,壮士,抬起头来。」

  苏延福哪敢抬头,「草民面相丑恶,恐大人不乐……」刚说完一只手捏着自
己的下巴硬抬了起来,面前却是何灌那满是怀疑的面孔。而旁边一名士兵正拿着
通缉自己的榜文在自己的脸旁边对照着,上面的画影图形清清楚楚。

  何灌的眼睛不停的在两边看来看去,显然是在比对。

  过了良久……

  「……你苏延福吧。」
TOP Posted: 02-12 08:40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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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西夏静塞军司,韦州城。

  庄浪麻看着倒塌的城门,眼角的那道刀疤就止不住的肌肉微颤。

  韦州城在西夏只算是一般的城池,城内主客户只有几百户,虽然在宋朝这甚
至连一般的镇子都算不上,但是这在西夏已经算是人口非常密集的地区了。而现
在整座城池看起来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城内到处是冒着黑烟的残垣断壁、
满地的无头尸体、还有一些细软狼藉的四散各处。

  这种情景庄浪麻很是熟悉,作为静塞军司所属的擒生军正将之一,以往他们
越境进入宋境烧杀抢掠的时候,往往带给宋朝城镇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低矮的城墙上没有破损痕迹,表明宋军杀到城下之时并没有受到激烈的抵抗,
甚至都没有进攻城墙,直接就破门而入。而那帮败退下来仁多族兵马声称自己是
受到了突袭,激战之后寡不敌众才被迫弃城而逃。

  受到了突袭应该不假,但是奋勇激战就未必,十有八九是不战而逃,将韦州
城白白送给了宋军。

  庄浪麻打心眼里唾弃这些残兵败将,但是自己又不姓仁多,仁多族自己的老
巢自己都不在乎,他又何必操心。现在他要操心的是这股来袭的宋军现在究竟在
什么地方,他们大掠韦州之后是继续深入,还是返回宋境?据败兵们说宋狗来的
都是马军,打的旗号乃是折可适的旗号,人马不下四五千众。

  若是折可适的兵马,只恐不能等闲视之。

  环庆路的宋将之中就以此人最为枭悍,而且智略过人,杀伐果决。以他用兵
的风格,不能用常理视之。若是其他的宋将,此刻连续突袭得手,斩获颇丰,大
功已经到手,正是见好就收,收兵回营。而换了折可适,只怕他攻下了韦州仍不
满足,埋伏在附近等着吃掉前来救援的援军也是很有可能的。客军孤军久滞敌境
乃是兵家大忌,但是以此人的胆量,不是干不出来这种疯狂的行径。

  庄浪麻的心里相当矛盾,也许折可适此时就在附近偷偷地窥探着自己,等待
着自己慢慢地一步步走进死亡陷阱之中。

  但是自己又不能在这儿什么也不干,若是仁多保忠知道自己坐视韦州失陷而
无所作为的话,就算自己是擒生军的将领,仁多保忠也必然要了自己的命,毕竟
现在擒生军这块招牌不是以前了。

  当年西夏鼎盛时期号称十万擒生,连威震天下的契丹铁骑都敢与之一较短长,
而且是巍名氏皇族直辖,在西夏诸军之中地位显赫,是真正的精英部队。而现在
虽然还是号称十万擒生,但就真的是「号称」而已,历史上大概只有李元昊统治
时期擒生军才真的达到十万这个数字,而现在庄浪麻不知道有一半没有。

  至于地位,更是不堪,堂堂中央军沦落到依附地方军司,如今庄浪觉得好像
是个人都能指使擒生军做这做那,就像没娘的孩儿一样任人摆布。

  现在已经不是李元昊的时代了,现如今兴庆府的主人名义上姓李,实际上姓
梁。

  当年景宗皇帝设十二监军司,将党项各部团结起来,从各部之中挑选精兵别
立一军号擒生,由皇族领之。以李元昊无以伦比的威望和铁腕,党项各部自然号
令如一。但是现在西夏王朝经过凉诈、秉常两代之后,外戚梁氏专权,李氏王族
大权旁落已久,兀卒的子孙后代沦落成为梁氏的傀儡,地方统兵的豪族大姓对于
梁氏多有不满,也就不愿再把自己的精兵交出。而且擒生的兵源大多来自党项各
部,与地方豪族们有亲如骨血的联系,梁氏在这些人当中得不到人心,兴庆府也
就渐渐失去了对于擒生军的控制。

  后来大安七年梁氏政变,杀夏主亲信汉臣李清满门,以下犯上幽禁夏主秉常,
地方军司忠于秉常的军阀们纷纷拥兵自保,西夏几乎爆发内战,而由各部组成的
擒生军也就被顺势瓜分了。接着禹藏花麻引宋军入夏,宋朝趁势大军压境,这便
是有名的元丰西征,西夏一度处于亡国的边缘,一片混乱当中也没人顾得此事,
之后好不容易挺过这场灾难梁氏自知众怒难犯,也就默认了此事。

  现在十二监军司属下很多部队顶着擒生军的番号,但是却是各部的私兵,庄
浪麻这支兵马就是如此,既然不想为梁氏卖命,作为仁多族的亲戚,他们现在只
能依附仁多保忠,因为只有仁多保忠能替他们顶住来自兴庆府的命令。

  「野力才!你带三百人马入城,看看有无活口。」

  「得令!」一个小首领呼啸一声,数队骑兵脱离大队,跟在他身后冲入城中。
庄浪麻又下令放出游骑四下打探,他是昨天下午遭遇的韦州败兵,因为天黑怕中
埋伏,所以今天天亮启程,等到这里时已是中午。也就是说,宋军有近两天时间
可以从容行动,而且对方又都是马军……

  难道折可适真的敢继续深入?宋朝环庆路的马军总共只有四十指挥,这是公
开的秘密。据那些败兵说韦州城下有五六千人马,正是折可适所统兵马之数。就
这几千人,就敢在韦州继续兴风作浪?况且他还带着掳掠的财货,韦州城内还有
不少汉奴……

  不多时,野力才回来禀报,满城之内尽是无头尸体,全城被洗劫一空,尸体
看服饰皆是党项男子,这宋狗当真是心狠手辣,看来韦州失陷之时没逃得出去的
党项人皆成宋军刀下之鬼。而城内的汉奴皆已不知去向,看来全是被宋军给救走
了。

  不出所料……庄浪麻沉吟,折可适若真是带着这些汉奴上路,不可能再有余
力作战。若是如此,必要在附近布下疑阵,将追兵诱往他处,他才好从容回军。

  又等了一阵儿,游骑斥候也回来了。

  「统领,折可适必是走尾丁屯回环州,尾丁屯想必已经失陷,何不追击之?
他随队带着上千汉奴,那些人没马,全是累赘,走不快的。」

  「是啊,正好给宋狗一点颜色看看!」

  斥候带回的消息证实有大队人马步骑经过的痕迹,直奔尾丁屯而去,属下的
首领们开始按耐不住了。此事在庄浪麻意料之中,五七千人马行动无论如何掩饰
都不可能完全把痕迹消除,就是诸葛孔明再世也做不到,除非折可适是神仙,更
何况还是在敌境。

  而附近的城寨多看到宋兵自城下经过,寨丁们不敢出战,只能坐看宋军抄掠
乡野部落,之后便掉头呼啸而去。

  「此乃疑兵!」庄浪麻冷笑着喝道,打断了部下们的叫嚷。「折可适非等闲
之辈,最好用诈,我料他必定走的不是尾丁屯。宋狗此次入寇乃是走的尾丁屯一
路,我料边界处定有大队人马接应,我等此去又能讨得什麽便宜?」

  「正是有大队兵马接应,折可适才会原路返回……」部下有人不服气的争辩
道。

  「折可适若是要避开追兵,自是走此路可也。但若是要图谋追兵,便不会走
此路。尔等思量下,若是我等顺路追击,直至边界,突遇大队兵马拦路,宋狗是
以逸待劳,我等却是一路劳苦,尔等可有把战而胜之?」

  下面没人吭声了,与宋军打了这麽多年仗,早知道宋军大阵的厉害,只要宋
军把住险要,结起他们惯用的大军阵,便是契丹铁骑来了也要束手无策,更别说
党项人。党项骑兵每每对付宋军大阵,要麽死围断其粮道,待其自败。要麽调集
铁鹞子、步跋子、撞令郎这等敢死队不顾伤亡找机会硬冲。现在己方只有骑兵四
千不到,根本没有能力去冒险。

  「一旦我等久战不下,人马疲惫,此时折可适突然自背后杀出,必临大祸!」

  「统领神算,我等不及!」底下的人齐声赞叹。

  「传令,取道山北,走怪杨滩,我料折可适必定是在玩弄疑兵之计,我等只
要不上当,他孤军胆子再大也不敢久驻敌境,若是等到仁多统领大军一到,那他
想走也走不了了。况且,折贼此来,虽是出其不意,却也犯了兵家大忌。」

  「不知统领何出此言?」

  「便是粮草!折贼轻兵疾进,辎重难带,必然是随身携带数天粮草。他虽攻
下了韦州,颇有虏获,但是却又放了过千汉奴,多了这千余张嘴吃饭,只是这五
千多人随身携带的粮草岂能够吃?而他偏偏又贪心不足蛇吞象,妄想图谋我军。
客军入敌境,利速不利久。只要我军不中他计,过得两三天粮草耗尽,必然军心
大乱,届时发兵击之,可期全胜!」

  「不知统领如何得知折贼只有两三天粮草?」部下有人颇为不解,平时他们
出兵放马,随身携带个十天的粮食乃是平常事,折可适乃是宋军名将,携带给养
岂会如此之少?

  「哼哼,东朝马军,毕竟不如我等世代游牧。我塞外战马,吃苦耐劳,有时
啃点青草便能打发了。东朝战马却不然,需喂精料,每顿不吃小麦谷子便不行,
只需断了一顿,战马便要掉膘。故此折贼所部除了兵粮之外还要随身携带马料,
战马一顿可比人吃的多得多,一个士卒顶盔贯甲弓箭刀枪齐备,已是极沉,又能
带多少人吃马喂?宋军马少,至多一人一马,又无驮马相随换乘,故此某断言,
折贼此次出兵,随身携带最多不过五日之粮草,再多便要拖累速度了。」

  「统领高明,既如此,我等只需待其自败便可。」

  「哼,休要小看了折可适,某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只要他察觉奸计
不成,不管他是躲在何处,必然立刻转移,这附近能藏几千人的地方不多,还要
有足够的水源,某料折贼若移兵,必然是沿着灵州川水源走,走此路若回宋境无
论如何都必定要过怪杨滩,我等便在那里等着他!」

  「统领,若他返身回韦州又如何?」

  「不妨,鸟密雄连!」

  「末将在!」旁边闪过一员将领。

  「你带本部兵马,在尾丁屯至韦州一带广布疑兵,多立营寨、虚扎枪旗,做
出大军云集之势。折贼粮少兵寡,必不敢冒险。他只有走怪杨滩一条路。」

  「得令!」部下的小首领们再无疑虑,一个个拨转马头,依次传令,号角声
响起,骑兵们开始纷乱乱的调头,数千兵马黑压压的蠕动着,带着漫天的烟尘,
顺着山路向山北绕去……

  天色阴沉,云很厚,黄土高原上特有的朔风带着土味扫过山脊。

  陕北峻峭的山岭之中,西夏大队兵马在山路上蜿蜒行进。

  矫健的游骑不时脱离大队,远远登上附近的山头,远望着四周。庄浪麻自从
昨天发现了宋军的行踪之后,就将所有的斥候游骑集中起来编了十队,远远的吊
着宋军。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这麽好,这麽快就发现了宋军的踪迹。

  显然折可适一发现奸计不售,立刻便果断的命令部队转移。平心而论,此人
的果断确实是让他非常意外,自己希望依靠粮草战术拖垮对方的计划未必行得通
了。现在双方都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但是这里是西夏境内,地理上面庄浪麻自
信要比折可适占优势。前面的宋军有五六千人,而且其中还有大量的步行之人,
显然折可适并没有打算抛弃那些救出来的汉奴。有这些累赘在,折可适别想甩掉
自己。

  东朝的汉人就是这样,喜欢讲究什麽仁义道德,这样的累赘带着做什麽?

  有这些累赘在,粮草耗尽之时,对方的队伍便会被拖垮。到时候就是自己进
攻的时刻。当然折可适也不是无能之辈,他不会坐等自己士气低落。

  现在他最后的机会就是怪杨滩,趁着现在士气还可以,粮草还够,在那里等
着自己真刀真枪干上一场,他现在行踪已经暴露,主动权已经易手,形势与自己
非常有利。

  只要自己先于折可适赶到怪杨滩,甚至不用先于他,只要不让他轻轻松松通
过怪杨滩,就不怕他跑掉。宋军现在行踪暴露,每多耽误一天,就多消耗一天粮
草,就有更多的夏军向它四面包围过来,但是若宋军通过怪杨滩,就有可能跳出
包围圈,所以折可适也是看准了这一点,知道怪杨滩是个必争之地,所以才有把
握在那里等他庄浪麻。

  自己决不会让他在眼皮底下无惊无险的通过那里,折可适也算准了这一点。
不论谁的军队先到达那里,就是真正战斗的开始。

  双方心里在想什麽,已经都不是秘密了,双方的目标都是怪杨滩。

  「报统领,宋狗在怪杨滩下寨,正在搜罗船只搭建浮桥。」斥候带来了好消
息,庄浪麻心中一阵冷笑,果然不出所料。怪杨滩就是开战之地!

  「传令,全军休息两个时辰,埋锅造饭。」庄浪麻下定决心,对身边簇拥的
首领们说:「宽养马力,待到孩儿们饱餐之后,便是大虫出山的时候了。怪杨滩
便是宋狗的葬身之地。」小首领们一阵怪叫欢呼,纷纷各归本部。庄浪麻倒是没
有和折可适死拼的念头,反正党项骑兵的看家本事就是打不过便跑,之后再回来
打,只要骚扰着折可适,多给他制造点伤兵,能捡点便宜就捡,当然如果真的有
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来一场大胜。

  不管怎麽说,和宋军激战一场,足够和仁多保忠交差了……

  当宋军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时,怪杨滩一带所有的平地上已经全都挤满了密密
麻麻的人马,随着旗号的摆动,烟尘之中一队队的马军列开阵势。

  而对面,黑压压的西夏骑兵好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漫过了平原和山林,一面面
军旗迎风招展,而对面的宋军阵中显然有些混乱,一座插枪为营的简易营寨就搭
在河边,里面好多老弱妇孺哭喊连天,而周围有过千宋兵保护着,这一切都在高
坡之上的庄浪麻尽收眼底。

  对面的旗号打的是折可适的旗号,但是自己却看不到折可适在哪儿,这也对。
对方身为大将,责任是指挥全局,不太可能轻易现身。而且对面的宋军显然也有
所准备,尽管后面有些混乱,但是前面的马队尽量维持着阵型不乱,看人马,战
兵约有五千左右。

  全都在这儿了……庄浪麻哈哈大笑,心中得意。折可适乃是东朝名将,曾经
屡败夏军,自己若能击败他,真是大功一件。此刻他的胆子也壮起来了,心想自
己手下也有四千人马,也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而且士气正盛,真打起来也未必
怕了折可适。

  「擂鼓!吹号!野力才,毛庞连俄,尔等二人率部先行进军,务必冲乱宋狗
阵脚!」

  「得令!」狂野的号角声顷刻之间响彻云端,隆隆的战鼓声震撼人心。从高
空看,数以千计的西夏骑兵好像密密麻麻好像铺满大地的蚂蚁一样,在大地上狂
奔,带起阵阵的烟尘,接着对面的宋军也分出千余人马,一窝蜂一样的迎了上来,
近万只铁蹄疯狂的敲打着大地,两千多战马经过短暂的奔跑之后,疯狂的撞在一
起……

  千军万马混乱之中,野力才大吼着挥舞大斧,横杀乱砍,与一个宋军小校战
在一处,对面这个小校武艺也十分高明,一杆枪使得上下翻飞,马术也相当精湛,
纯以双腿控马,竟与他战了个旗鼓相当。

  周围尽是战马奔驰,冷箭乱飞,局面现在完全就是混战。人喊马嘶金戈交鸣,
成群结队的夏兵和宋兵团团追逐厮杀,双方的骑射功夫都相当了得,冲在前面的
旗手在最开始的乱箭对射当中几乎全都战死,失去了旗号的指挥,双方的骑兵便
开始各自为战,野力才的身边有十几个亲兵始终紧紧地跟随着他。至于毛庞连俄
那厮,初时见他凶猛无比,连续砍翻了四五个宋军小校,此时被乱军不知冲到何
处去了。

  「杀!」有人大吼,野力才转眼看,却见一名宋将带着几十号人在乱军之中
横冲直撞,手中一杆大槊好生厉害,连挑了数名夏军落马。眼见他是个头目,竟
然调头冲他狂冲了过来。

  野力才举斧格开那宋军小校的长枪,身边的亲兵立刻补上与他战在一处。他
摘下大弓,对着那宋将便是一箭。

  谁料那宋将机警非常,听到弓弦响动,面前恶风不善,抬手便是一槊,直接
将箭给拨飞了,接着摘下大弩狠狠还了一箭,野力才一闪身,结果这一箭射到了
身后一名亲兵胳膊上,那人疼得大叫一声,差点摔下马去。

  这时恰好一股夏军和宋军互相追逐厮杀,竟无意中跑到了野力才的身边。夏
军眼见在乱军之中找到了主将的位置,全都簇拥到了野力才身边。那宋将一见将
大槊一举,身边的宋军纷纷熟练的张弓搭箭,一阵箭雨劈头盖脸便泼洒而至。

  这边厢夏军也是老练惯战的精兵,用不着主将吩咐,几乎宋军那边开火的同
时这边的乱箭也离弦而出,双方各有数骑落马。那宋将大吼一声,催马狂冲,几
步之间竟然就到了野力才的马前,手中的大槊抡圆了迎头就是一个泰山压顶,野
力才怒目圆睁,大斧一举就是一个举火烧天,大槊挂着劲风狠狠砸在斧杆上,当
的一声巨响,野力才被震的双臂发麻,大斧差点就拿不住了,那宋将的大槊也被
高高弹开,一拨马头错身而过,回手又是一下,野力才大惊,俯身躲过,接着身
边的亲兵就和对面一拥而上的宋军冲撞在一起。

  宋军先前就有一股杀到,现在那宋将眼看着又带来了一股,两下合兵,野力
才感觉到自己人少了。这些宋兵各个凶悍到了玩命的程度,一点也不怕死,有的
身上中了好几箭竟然还踉踉跄跄的不愿倒下,战马死了就下马步战,受了伤就折
断弓箭,拼命抱住夏兵的战马马腿,自己虽然被踩的肠子都流出来,但是就是死
不放手。尽管自己的部下也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但是人数明显在逐渐减少。

  此时那宋将也被乱军冲开,但是此人骁悍异常,抡槊连续砸倒了好几人。此
人神力当真惊人,也用不着什麽招数,只管用蛮力大抡大扫,旁人竟不能近身。

  好宋狗,这就是折可适的部下吗?不愧号称环庆路第一勇将,他带出来的部
队确是我大夏的劲敌。这样的人在有机会干掉的时候一定不能放过!

  野力才手中大斧猛劈,一斧将面前宋兵的战马砍倒。那宋兵大叫一声被压在
身下动弹不得。身边的一名亲兵正要下马取他首级,旁边斜刺里一杆长枪飞过,
直接竟将他披着铁甲的身子刺穿,枪尖从胸口透了出来,连哼都没哼一声尸身便
伏在马上,可见掷枪之人的力道何等狂猛。

  「啊呀!」野力才转头一看,却见竟又是先前那名宋军小校,此人到了现在
竟然还没死,乱军之中不知何时竟又绕到了自己的身边。

  「宋狗,吃你爷爷一斧。」野力才眼见自己亲兵越死越少,顿时血贯瞳仁。
举斧便砍,那宋军小校手中长枪已经脱手,此时只是举着一柄大刀。斧刀相碰,
一击便将刀击飞。接着野力才反手一斧,那小校显然是力战已久,筋力已疲,刚
才掷枪用力过猛,此刻竟没了力气躲闪,这一斧正砍在那宋军小校胳膊上,顿时
半截手臂带着血浪飞起,那小校惨叫一声,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踩死你!野力才咬着牙策马便冲,身边一名没马的宋兵好像疯了一样扑上来
阻拦,被他策马撞翻。但是战马却是一阵嘶鸣,却见刚才那名被战马压在身下的
宋兵不知何时竟爬了起来,手里的一柄铁锏直接捅进了自己坐骑的马腹之中,接
着用力一搅,竟将马腹豁开了。

  带着蒸气的热血内脏狂喷而出,溅了那宋兵一头一脸,但是战马冲刺的巨大
动能也将他带翻,马蹄临死前的乱蹬正好一下踹到了他的脸上,直接半边脸给蹬
的塌了进去,脑浆子都流了出来,当时气绝。

  野力才猝不及防,随着战马一起摔倒,右腿在地上被一块石头硌了一下,一
阵钻心的疼。想要站起已是不能,知道这一下恐怕摔断了腿骨。

  四面八方都是乱哄哄互相砍杀的人群,但是有不少宋兵发现了这个便宜。都
舍了眼前的对手直奔野力才而来,夏兵也发现自己的主将有难,齐齐上来救援,
双方就在野力才身边一阵血拼,当场十几人死伤。野力才刚刚勉强站起,掺着自
己的两个部下就中箭毙命,跟着自己身上也连中数箭,坚韧的镔铁瘊子甲替自己
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但是尖锐的箭头还是插进了自己的肉体里,血顺着甲叶子
缝流了出来。

  他身子一晃单膝跪倒,却见那宋将指挥着部下纷纷往这里放箭,自己这边横
七竖八倒了一地,而很多死了战马的宋兵不要命似的举着兵器往自己身边狂扑,
自己的亲兵快抵挡不住了。

  难道自己真的就死在这里了……野力才咬着牙挺身而起,接着一个身影直接
就将自己扑倒,一个浑身是血的宋军小校,少了一条胳膊,那眼神就像地府之中
的凶神恶煞,唯一完好的左手之中举着一把铁锤。

  又是他……晦气,倒成全了这厮的功名富贵。

  野力才再无挣扎的力量,就等铁锤往下落。但是耳中却听见一阵蝗虫飞过般
的呼啸风声,接着一枝箭射中了那小校的咽喉,那小校身子摇晃了一下,仿佛不
相信眼前发生的事,跟着漫天乱箭好像狂风一样刮过战场,那小校顿时被射成了
刺猬一般,尸体沉重的栽倒。野力才躺在地上,耳中能听见地下传来的滚雷般的
震动声,再看周围的宋军和夏军都是大呼连连,中箭者人仰马翻,纷纷向四下散
开。

  怎麽回事,野力才努力撑起身子,会回头看,顿时忍不住纵声狂啸。

  数以千计的骑兵正在滚滚而来!

  己方的大部队终于出动了,庄浪麻在数百亲兵的簇拥下,身边两侧是多达三
千的党项擒生精骑,那滚滚闷雷便是上万只马蹄践踏大地的响动。烟尘滚滚而起,
数千夏军全面展开攻势,以席卷万众之势向宋军掩杀过来。

  几乎同时,宋军军阵之内战鼓声陡然加强,雄浑的号角声响彻原野。几乎所
有的宋军人马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在无数面军旗的指引下,倾巢而出!

  双方的主力终于开始决战!

  庄浪麻在数百亲兵的簇拥下,在战场上寻找着自己的目标。他的目标只有一
个,折可适。尽管自己场面上占着上风,但是对方毕竟人多,如果自己能干掉折
可适……

  他的大弓已经响了十三声,宋军已经有十三骑落马。对方的乱箭始终不离他
左右,但是他的亲兵武艺也不是吃素的,迄今为止没有人能伤到他。现在双方的
旗帜交错在一起,很难看得清旗号,折可适的将旗刚才还能看见,现在却也找不
到了。

  一名宋将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当官的都是上等的猎物。庄浪麻的大弓再度拉
起,瞄准了对方的后心。

  嗖的一箭飞出,但是半空中一道白光,竟将自己的一箭临空射落。

  好箭法!宋军中竟有如此擅射者!?

  庄浪麻转头一看,却见数以百计的宋军骑兵簇拥着一员大将出现在自己的视
野里,那大将一身重甲,骑一匹大黑马,得胜钩上挂着大刀,手中的大弓弓弦微
颤,正冷冷得看着自己。再看身后飘扬的大旗,斗大一个折字,正是折可适。

  此人便是折可适?!好一员威猛的大将!

  「杀!」狂暴的喊杀声几乎两边同时响起……

  毛庞连俄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现在是第几次换马了,他的坐骑早就被射死,换
马之后又被射死,之后步战了一会儿,抓住机会又抢了一匹无主的战马,但是之
后不久又被一个宋军骑手撞倒。

  他身边的亲兵都已经死光了,现在只剩他光杆一人。

  眼前的宋军这股狠劲儿实在是他平生仅见,根本就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他
们在乱麻般的人群里就敢用弩箭乱射,根本不在乎会不会伤到自己人。而骑兵有
的马术处于下风,就不要命的纵马往对方马上撞,尽管自己被击落,也要把对方
撞翻。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不是个别现象,到处都在上演。

  此刻他的身上已经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头盔也不知掉到何处。
自己的鬼头大刀被一个宋将给打飞,此时手持的是一杆从地上捡来的三股叉。而
那个宋将在打飞他兵器之后恰好迎面撞上一枝飞来的冷箭,一箭正中面门,落马
之后被宋兵抢回,此刻生死不知。而他也捡了一条性命,手使大叉只望自己人聚
集的地方冲突。

  统领的后阵大军此刻已经加入战团,只要能突到对面的营寨内,那些汉奴们
必定会引发混乱,只要他们自己一乱……

  他正想着,突见百多骑西夏军马已经冲破了宋军的阻拦,直扑营寨的门口。
他还没来得及叫好,却见营内一阵梆子响,乱箭飞蝗般的射出,夏军离得很远就
被射的人仰马翻,那箭雨是如此的绵密,夏军前赴后继的冲锋却冲不到跟前,不
少骑兵连人带马都被射的好象刺猬,有的被射的从马上倒飞了出去,甚至连附近
的宋兵都被误伤了十余人。

  不对!毛庞连俄顿时大惊失色,作为久经沙场的战将,他一眼就看出来对面
的营寨之中乃是宋军的神臂弓部队,而且箭手只怕有上千人。

  那营寨里面不是只有汉奴吗?

  但那分明是神臂弓!

  宋军寨外便有五千人,那寨内的神臂弓部队是哪儿来的?不是说宋军只有五
千多人吗?

  难道宋军不止五千人?那些汉奴是假扮的!

  他的脑子里刚转过这个可怕的念头,就见宋军营中连续响起号炮,接着夏军
的背后尘头大起,数不清的骑兵漫山遍野的冒了出来。看他们的旗号和装束,和
此刻正在交战的宋朝禁军大有区别,一个个结着发辫,穿着古怪,有的披铁甲有
的皮甲,有的甚至无甲,但是那种疯狂亡命的姿态竟比眼前的宋兵还要狂野三分。

  宋朝的羌部藩骑!

  中计了!

  刚刚与折可适交手十余回合的庄浪麻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后杀来的伏兵,脑中
嗡嗡直响。

  这些人是哪儿来的?难道自己中计了?难道宋军来的不止五千人?对了,自
己只是听那些韦州败兵说宋军有五千多人,但是那只是前来攻城的人马。自己想
当然的以为进攻韦州这样的要地宋军一定会出动全力,但是没想到……

  折可适来的绝对不止五千人,他在那之前肯定分兵了!

  之后自己识破他的疑兵之计恐怕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他主动在自己面前出
现,一直引自己到怪杨滩,又使人假扮那些汉奴,就是想让自己以为这就是他的
主力部队,骄兵之计!骄兵之计!

  难道他在进攻韦州之前就已经在算计今天的局面了?

  庄浪麻只觉得脑袋阵阵发麻,而宋军那边士气大振,战鼓声震天动地,合着
士卒口中的呼喊,竟发出了海啸一般的巨响,红色的战袍,红色的战旗,庄浪麻
只觉得四面八方全都是敌人,当面的宋军开始全面反扑了。

  「统领!中计矣!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统领,我等保着你杀出去!」

  「传令,撤兵!快撤!」庄浪麻终于撑不住了,拨转马头,在亲兵们的簇拥
下催马夺路便逃。在他的身后,遭到前后夹击之下无数的西夏士兵好像遇见洪水
的蚁群一样,四散奔溃。而宋军的马队好像两股巨大的刀刃,疯狂的绞杀着奔逃
的夏军……

  四天之后,当韦州静塞军司统领仁多保忠率领三万军马匆忙赶回的时候,留
给他的是已经一片残破的韦州,此次遭遇突袭,仁多保忠在韦州和尾丁屯共失去
了将近两千名男子,其中约二成是在籍的正军,以及一千多名汉人奴隶,和三千
多头牛马牲畜,这对于人多就是力量,确切点说男人多就是力量的党项部族来说,
实在是一场灾难。

  当然坏消息还不止这些。

  怪杨滩一战,四千擒生精骑被宋军伏兵夹击,大败溃散,庄浪麻身中三箭,
在亲兵的拼死保护下夺路而逃。宋军斩首级三百,得马匹一千二百匹,照例没要
任何俘虏。之后折可适从容渡过怪杨滩,绕道萌井,回到尾丁屯,会和留守之兵
后,一把火将尾丁屯烧为废墟,之后大摇大摆返回洪德寨。

  宋军得胜的捷报迅速传往庆州,大宋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章桀立刻拜表上奏,
但是朝廷的反应却相当冷淡,现在汴京由「元佑君子」们主持着,「熙丰奸党」
们现在集体呆在岭南的穷山沟里数星星,高太后依旧垂帘,赵官家依旧是个只管
往诏书上行玺的木偶。

  尽管对西夏割地赔款以换取和平的政策已经破产,尽管西夏的侵略在梁氏的
操纵下一年比一年猖狂,政事堂的相公们仍然掩耳盗铃似的拒绝面对现实,对于
边将们的「生事」之举,即使打了胜仗,他们也不觉得有任何值得鼓励之处。

  但是消息传到民间,反应却大大不同,陕西百姓们对此欢欣鼓舞。

  不论如何,官兵打胜仗总比打败仗好,虽然战火一燃,各种各样的沉重徭役
便随之而来,但是总比被西贼劫掠的好。没有人希望陕西总是被西夏贼兵没完没
了的劫掠,官兵里出几个能打胜仗的将领,百姓们便多几分保障。折可适轻骑奔
袭取韦州,怪杨滩设伏大败追兵,兵威震动陇右,这等英雄豪杰,实在是令人钦
佩。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心情愉快的……

  黑暗的旷野间,矫健的战马在嘶鸣奔驰,马上的骑士挥舞着兵刃厮杀在一处,
霎那间乱箭如雨般撒至,战马悲鸣着翻倒,战士惨叫着跌落尘埃,无数张死人的
面孔在自己的面前闪现,光叔、小马……

  一只大手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是唐大叔,他将自己抱上马,用身子护着自己,
摧马拼命地往宋朝境内跑……

  而那个孩子,那个被契丹人抢走的小孩,自己的弟弟,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同样是一个阴冷的夜晚,唐大叔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抓着自己的手。

  「云哥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莫忘了你家的仇人……」

  我父亲……是谁……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远远的看过他……

  那个男人……是谁?身形瘦削挺拔,面容威严,但是神色中总是带着一丝淡
淡的苦涩和寂寞,那个男人就是我和月儿哥的父亲,是他给了我和月儿哥每人一
块碧玉独角兽玉佩,云和月,云和月……

  「都头,都头!」一阵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

  唐云在昏睡中醒来,旁边是军中的医官端着盆净水,此人是个羌人赤脚大夫,
不会什么高明的医术,也就能治个军中常见的跌打损伤,刀枪箭伤之类,而且下
手粗鲁,外形彪悍,看起来屠夫多过大夫,让他治伤跟上刑一样。

  「都头,换药了。」

  唐云无奈的将伤臂伸出,这家伙解开绷带,先用水擦净了伤处,从葫芦中倒
出药酒,然后只顾往唐云的胳膊上血肿处猛擦起来,这便是此人的绝招,不论何
伤便是这药酒一招。军中伤兵士卒落在他手中无不叫苦连天,不过此人的药酒不
知是何方子,倒也不是全无效果。

  「都头的骨头当真是硬,如何会这般硬法?竟然未断,啧啧……」

  唐云早已知道自己伤情,虽然那一锤砸的结实,但是毕竟自家的硬气功也不
吃素,那可是唐大叔亲传的绝技,再加上还有旁牌挡了一下,虽然当时被震得七
荤八素,但是臂骨只是裂了条缝,竟未折断,这大夫每次来给他上药便要絮叨一
番。

  「你这厮,莫不是盼着某家断了膀子才欢喜不成?」

  「都头这是哪里话来?」赤脚大夫打个哈哈,「依我看,都头这身钢筋铁骨
在这洪德寨中只怕和折太尉不分高下了。去年冬天我看折太尉十冬腊月光着膀子
在雪地里练武,四个亲兵使枪往身上扎都扎不入,这等刀枪不入的武艺,当真是
神仙手段。」

  折可适的武艺如何,唐云自认是清楚的,毕竟在他身边做牙兵做了几年。军
中武艺以枪棒弓弩为首,折可适虽然使大刀,但是弓马娴熟,神力惊人,一石六
七斗的强弓,他在马上一口气可以开二十三次,在步下能开四十次以上,据说他
在步下能拉开三石的大硬弓,不过只是传闻倒无人见识过。唐云自己也拉过武库
中的三石弓,只能勉强拉个半开,只觉得那弓只怕不是人使的。

  「折帅回来了吗?」

  「还未回来,这次大捷,都头立功不小啊,斩了西贼的大将,朝廷必有重赏。
洒家这边先给都头道贺了。」

  此时已是四月,据韦州大捷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他们这群伤兵没有参加后
面的战斗,战斗经过都是听军中胞泽诉说的。折可适突袭韦州,怪杨滩伏兵大败
追兵,民间早已传的神乎其神。但是折可适回军之后怕西夏报复,又在边界广布
侦骑,设下数路伏兵,丝毫不敢怠慢。但是西贼并未追击,直到十天前他才返回
洪德寨。之后又去了环州面见章楶,军中说是去向章帅讨赏去了,所以军中士卒
无不翘首期待他回来。

  朝廷官兵打完了仗讨赏钱那是从五代晚唐留下来的惯例,这事朝廷丝毫不敢
马虎。从前官兵阵前弓手齐射一次便要现场放一次赏钱,否则便有一哄而散的可
能。当年折可适自己就亲身遇见过这事,元丰西征时他大破西夏于蒲桃山,结果
因为赏钱没有及时兑现,手下官兵竟然在战场上哗变溃散,幸好那时西夏军已经
败退,否则调头再来,必定反败为胜。他独自骑马追了十几里地,好说歹说,连
哄带骗,总算是他在军中素有威信,最终还是将这帮家伙劝了回来。

  这也是边地军州回易无法禁绝的原因之一,边将手中必须随时得有现钱以打
赏部下军卒,否则便有兵变的可能,而环庆路是有兵变的前科的,熙宁四年庆州
那场兵变,朝廷至今记忆犹新。

  「这回那帮藩骑也发了大财了,他们倒不讨赏。某家倒宁愿去当藩骑。」唐
云的胳膊不那么疼了,便随口说笑。

  「藩骑有甚好的,连饷都没有。」大夫撇了撇嘴,「一群无赖子破落户,哪
个是好鸟了。」言语中对于藩骑甚是鄙视,此事也是军中惯例。延边藩部中有家
有产的老实人哪个愿意来战场上卖命?都是些不事生产的地痞无赖才来参军,而
且藩骑平日里没有军饷,只是战时临时招募,杀敌赏格于官兵相同,但掳掠上缴
给官府三成之外剩余可以归个人所有。所以藩骑大多数都是以战争为生的雇佣兵,
不打仗就没饭吃。万一运气好赶上一场胜仗,掳掠的财货便够他什么都不干过个
一年半载的。

  「前次听说有个藩官还去和盗贼勾结,但事到临头却卖了盗贼,自家升官发
财了。」

  「什么藩官?盗贼?」唐云的表情变了一变。

  「都头想是没听说吧,前阵子河东大盗苏延福潜入环州了,听说是来找西贼
买马的,这贼子居然勾结西贼,真正是不知死活。谁曾想给他引路那藩官是官府
一路,设计将这伙盗匪给庆州张都监剿了,几个匪首都给正法。据说原先咱们这
寨内高家店的马泼六张青和那孙二娘也从贼了,都给剿了。」

  来了!唐云的心中一阵收紧。

  「这真个是没想到,匪首都死了?」

  「这倒不知,不过只听说那苏延福在河东道上落网了,此事只怕章经略相公
要穷治,便不知折帅见着章相公如何说法……」

  唐云猛地抬头,盯着这大夫的眼睛。只见他毫不躲避的看着自己,脸上带着
若有似无的微笑,只是那眼神深处,有些不言自明的东西。

  果然来了……

  「你却是为何?」

  「都头是聪明人,自是知道俺为何。」

  「南门外五里有座破土地庙,庙后有棵大杨树,树下有块巨石,将石挪开,
挖地五尺,我的钱都在那里,总有千贯之数,你若去取时,需带人手车马。」

  「多谢都头美意,洒家笑纳。」

  「那……何时?」

  「最迟明日便至。」

  「是……谁让你来的?」

  「都头乃是聪明人,此事自是不用言明,想来都头已知。」

  第二日,折可适自环州返回洪德寨,带回了部下们翘首以盼的赏钱,但是和
他同来的还有经略府的两名虞侯和十名节级,他们是来捉拿唐云的。据称这是从
大盗苏延福口中得到的口供,唐云勾结绿林盗匪,私下违反禁令,同西贼回易,
证据确凿,形同通敌叛国,罪在不赦,经略帅府下了飞签火牌,要拿了他明正典
刑。

  在远处,一身百姓打扮得唐云头上带着个破斗笠,看着折可适的人马进了洪
德寨城门,看着那同行的经略府来人,长出一口气,之后一转身,钻进了山间的
小路。

  也许自己宋朝官兵的生涯就此为止了。

  之后一切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山林间小路草木丛生,但是地上能看到人走车轧的痕迹,也许前些时候陈六
那帮人就是走的这条路,结果给官兵打了个埋伏。没想到陈六居然是苏延福的人,
苏延福这厮听唐大叔讲过,说是绿林巨盗,其实是信莲社的,他原来的山门红莲
会就和几十年前大名鼎鼎的弥勒教有扯不清的关系。

  弥勒教乃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邪教,仁宗朝庆历七年时曾在河北路扯旗造反,
其信徒聚集的贝州、深州、齐州、博州等河北腹地数个州郡驻军竟然相继哗变,
群起叛乱,甚至有信徒渗透进了汴京大内宿卫之中,竟然在皇宫中杀人放火,意
图刺杀仁宗皇帝,这便是仁宗朝有名的庆历贝州兵变,后来弥勒教叛乱被文彦博
率军平定,从此官府对弥勒教采取严厉打击的措施,几十年没见声息,想不到现
在死灰复燃。

  不过苏延福跑来陕西搞事实在是找错了地方,现在这朝廷里面最能打仗的官
兵也许就是陕西的官兵了,连残暴的西夏他们都不怕,收拾你个小小的邪教草寇
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现在自己也是罪犯的身份,这条路也许对于罪犯来说不是什麽好兆头。

  正想着,唐云的耳朵里突然听到了什麽。他将身形一隐,躲在一棵树后。仔
细倾听片刻,纵身上树,忍着臂疼爬到了树冠里,将身形藏好,拨开挡在脸前的
枝叶往远处看,只见不远处原本人迹罕至的山路里,此刻黑压压的全都是官兵,
好像忙碌的蚁群一样。

  这条路现在还真热闹啊,先是贼寇,现在又是官兵……

  接着唐云看到了很多辆大车,车上不知道装着什麽体积很大很重的东西,用
青布蒙的严严实实,还用绳子捆扎着,被骡马拉着往前走。而一辆大车的旁边,
唐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高龙?他不是随折可适去环州了吗?刚才他回来……

  刚才真没注意高龙,没有印象他到底是不是跟着折可适一起进城了。但是现
在他出现在这里,说明折可适在玩什麽障眼法,这个人又在策划某个针对西夏的
计谋了。那些神秘大车里藏着的东西肯定和此有关。

  唐云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儿,看样子不像是运送粮草。能让官兵出动,除了
粮草就是军器,走这等鸟不拉屎的小路,而且车上还遮的那般严实,难道是什麽
秘密武器?故意隐而不宣,以便战时出其不意麽?颇像折可适的风格。也对,此
次韦州之行使西夏受了如此耻辱,不遭报复才怪,折可适乃智谋之士,当然会早
作准备。

  到底是什麽?要往哪里去?

  唐云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官兵了,而是个逃犯,自己操
这心做甚,以折可适之能,他在这搞这勾当,必有他的用意。自己还是先顾着自
己的事情吧。他悄悄的从树上又爬下来,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

  之后不过三五日,庆州经略府一纸公文发到陕西路提刑司衙门,大宋朝陕西
路诸城镇的门口便又多了一张画影图形,通缉令以及海捕公文一城一城的传递下
去,转眼间,唐云便由朝廷官兵变成了通缉犯……

    *****************************************(分隔线)

  西夏,韦州城。

  城内,西夏韦州静塞军司都统军仁多保忠带着数百名亲兵部将,在城内巡视,
每多走一步心中的愤恨恼怒便增加一分。

  宋人何时也变得和西夏一样了?

  全城上下给洗劫一空,能烧掉的房子都给烧了,显然宋军并没有在此久驻的
意思,大掠之后便拍拍屁股走人。这是以往西夏军队的做法,现在却被宋人学了
个十足。以往那些宋人不是这样的。他一边走一边想怎生派奸细把宋军的暴行传
到东朝的那些士大夫耳朵内,到时候有的是迂腐之人出来弹劾折可适和章桀二贼。

  在战场上自然是对敌人越残忍越好,这就是西夏的法则。但是东朝不一样,
东朝自居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干什麽都讲究个礼仪道德,尤其是现在旧党当政,
那些「君子」们只要知道了折可适乱杀平民俘虏,必定有人弹劾。

  这就是东朝的士大夫,他们不讲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讲究以德
服人。

  仁多保忠真的希望这样的蠢货东朝能够多一些。

  还有庄浪麻这厮,在西夏的土地上,居然被宋军伏击大败,实在是耻辱之极!
无能之极!擒生军都是精兵,这等损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充回来的。这样的大
败,实在是难以容忍,难道西夏军还不如宋军了解自家地盘的地理不成?

  其实早在大安七年,宋军大举犯境的时候,高遵裕数万大军出其不意翻越岷
山天险,兵不血刃攻陷韦州,还有前几年张存也打过韦州,从那时起,韦州的地
理形势对于宋朝来说便已经不再是秘密了。当然这时候,仁多保忠正是恼怒非常,
自然而然的将此事忽略掉了。在他看来,打败仗就是打败仗,一切理由都是借口。

  还有梁氏……堂堂白上国现在真是乌烟瘴气,都是因为梁氏当权乱政!

  东朝熙河路定远城,正是卓罗和南军司当面,自己的静塞军司主要防备东朝
环庆路。自己以都统军身份兼领左厢六军司,卓罗和南军司也是自己该管。但是
梁乙逋这奸贼仗着自己为国相的身份,居然插手自己的左厢事务,公然以乾顺旨
意的名义越级命令自己出兵,搞的韦州空虚,才被宋军趁虚而入。

  这是对自己公然的挑衅和侮辱!仁多保忠脑门上的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周
围的将佐们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说错一句被仁多保忠抓来砍了出气。

  也许梁乙逋就是故意的,一方面打压削弱自己在左厢的权威,另一方面就是
要借刀杀人。借宋军之手毁掉我仁多族的基业。自己出兵自认做的非常保密,宋
军如何会知道的这麽清楚?时机把握的这麽好?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在给宋军通
风报信!?

  仁多保忠越想越觉得必定如此,毕竟仁多氏和梁氏的矛盾天下皆知,当年秉
常时期,他仁多保忠便是梁乙埋的政敌,和李清、禹藏花麻等帝党重臣交情莫逆。
梁氏兵变幽禁秉常,他仁多保忠是十二监军司里第一个公开拥兵自保的诸侯,后
来虽然梁氏假意迎回秉常,双方关系表面上缓和,但是其中有多少诚意这是心照
不宣的事。

  现在新帝继位,大家表面上同殿称臣,相安无事了几年,但是彼此之间都知
道肯定会有算总账的一天。现在梁氏家族依旧掌握着大夏国政,挟天子令诸侯,
自己无法抵御大义的名分,只要梁氏一天不公开造反,自己就无法拒绝他们以乾
顺名义下达的命令,哪怕自己明知道他们是骄诏!所以自己才会隐忍至今。

  但是现在,他们终于准备对自己动手了吗?

  梁氏不除,西夏亡无日矣!我仁多氏亡无日矣!

  当年梁乙埋和梁太后把持国政,甚至公然兵变幽禁国主秉常,差点激起内战,
而宋军趁势大举西进,西夏险些亡国。从那时起,仁多保忠便已经认定梁氏乃是
西夏的大害。甚至后来梁氏重新迎秉常复位,仁多保忠也没变过想法,因为那也
不过是为了缓和国内矛盾、安抚反梁势力,并非真心想要归政于李氏。

  而现在,秉常以死,梁乙埋、梁太后也死了。但是新的梁氏一代仍然把持着
西夏国政,夏主乾顺只是个孩子,依旧是太后临朝听政,而这太后,依旧是梁乙
埋的女儿。而梁乙埋的儿子梁乙逋更是成了新的国相,一切都和十几年前没有区
别。

  仁多保忠不是没有野心之辈,相反他的野心很大。梁氏现在绝汉俗汉制,用
藩礼,和辽攻宋的国策在他看来实在是倒行逆施,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转嫁国内
的矛盾,其结果必然要将西夏的国力耗尽引导向灭亡。仁多保忠一向倾慕中华文
化,甚至连西夏文字都很讨厌,在他看来西夏只有行汉制汉礼才有前途,就像辽
国一样。

  辽国那麽强大都还用汉制汉礼,西夏为什麽不能用?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是党项人,让他向李氏效忠他还能够接受,向梁氏
这个汉人势力屈膝他却无论如何做不到。

  他一直自认为自己的才华足够为西夏国相,一直想取梁氏而代之。不过当年
老梁太后和梁乙埋都是心机深沉精擅权谋之人,姐弟俩人团结一致,而且掌握着
秉常这个大义的象征,仁多保忠对此无能为力。而现在梁乙逋这厮根本就是个无
能之辈,而小梁太后并不像她的姑姑那样咄咄逼人,听说两人之间颇有龌龊,自
己是否能够利用这一点呢?

  如果自己的目标只定在梁乙逋这厮的身上呢?只要自己能够取梁乙逋而代之,
只要拥有足够的实力制衡之,只剩一个梁太后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她是太后,
是国主乾顺的亲生母亲,想要完全扳倒她不太现实。而且最重要的是,梁太后是
个女人,她的后代却是姓李的。而梁乙逋是个男人,他的后代还是姓梁的。真正
的祸根在哪处,实在是不言而喻。

  如果两人之间的矛盾自己可以挑拨利用的话……倒是颇有可取之处。姐弟亲
情在权力面前算个屁,在西夏这就是权利的法则。

  想到这时,他不由的又想起了当年的李清,不知若是李清还活着,他会怎麽
办。

  在党项人当中,仁多保忠自认为文韬武略都是佼佼者,但是平生最佩服的就
是李清,两人交情莫逆,而且还是政治盟友。别看李清是个汉人降将,但是其才
华真是堪称国士。正是他向秉常献策绝藩俗用汉制汉礼,和宋亲辽,借东朝之力
对付梁氏。只要战争平息,梁氏就再无理由把持兵权,到那时便可将权力夺还给
秉常,让秉常真正亲政。

  这招可说是命中了梁氏的死穴,但是梁氏抢先发动政变,李清身死,满门被
诛,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李郎君……不知你现在看到西夏如此情势,又有何计出?

  夜晚,韦州城外大营。城内已残破不堪,故仁多保忠将帅帐扎在了城外。

  「都统,兴庆府有使者至。」子时,中军官策马自辕门驰入,来到仁多保忠
帐前低声禀报,此人乃是仁多保忠的心腹,仁多保忠召他进来,皱眉说道:「兴
庆府的使者?何人?」

  「来者乃是御围内六班直左厢察军兀藏埋。」

  「哦!」仁多保忠心中一动,目前虽然梁氏兄妹当权,但是梁乙逋虽为国相,
却插手不得兴庆府的武装力量。御围内六班直和兴庆府戌卫军以及灵州翔庆军司
都是梁太后的亲信掌握着,梁乙逋所领的只有右厢六军司。

  莫非自己前些时候的试探起作用了?

  难道梁乙逋和梁太后之间真的已经起了裂痕?

  若是如此,真乃天助我也……

  「快请!」……

      ************************************(分隔线)

  辽国,西京道,西南招讨司,金肃军。

  金肃军乃是西京道处于河套地区的三座军州之一,它和河清军、宁边州代表
了整个辽国在河套地区的全部地盘,别看行政级别不低,其实全都是只辖一城的
偏僻边防城,其中宁边州紧邻南朝火山军,而河清军和金肃军则负责西夏的方向。

  当年辽夏交恶,数万辽军开进荒凉的河套风沙草原,筑了河清军、金肃军两
座城塞作为讨伐西夏的桥头堡,后来李元昊坚壁清野,烧光了整个草原,又在河
流中下毒,使辽军战马无水草可食,又施缓兵之计,拖的辽军大军疲乏之际才大
举反击,终于艰难的战胜强敌。不过此战也是惨胜,因为战争是在西夏境内爆发,
草原也是西夏的命脉,元昊此招虽打败了辽军,也伤了自身的元气。所以之后辽
夏默契的再次和好,从此金肃军与河清军便再无战事,辽国从南京道各自迁了几
百户燕民实此二城,象征性的各驻一千秋防军便不再管了。

  之后数十年,这两座城内的辽军基本上没经历过战火,而他们的主要日常工
作也从防备党项人入侵变成了越境打草谷,而现在河套地区整个处在西夏的控制
下,而与辽国接壤的地区则是大片大片百里无人烟的沙漠戈壁,无甚油水可捞,
所以金肃军、河清军的主要打草谷对象还是南朝的河东路。

  金肃军城内,西门旁韩月宅院内。

  屋内空气闷热而濡湿,韩月赤身裸体,气喘如牛,好像发情的公牛般将身下
一丝不挂的孙二娘牢牢压着,按在桌上,正从背后猛顶她的赤裸屁股,皮肉撞击
的闷响淫靡而刺激,木桌被这力量摇晃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哑。而他脖子上挂
着的那个碧玉独角兽玉佩上面沾满了汗水,晃动之中闪着汗光。

  韩月摇动着健腰,硕大的阳具只管在女人的水湿粘滑的阴肉中抽顶,次次都
能顶到尽头。他搂着孙二娘健美的腰肢,不愧是常年练武的身躯,全身上下没有
一丝赘肉,身形风流优美,胸脯挺拔,他的双手穿过腋下探到前面抓住乳房肆意
揉搓,站着将她的身子扳起,贴的紧密,两人紧贴站着从背后行淫,孙二娘被他
强大的阳具冲击的腿都有些发软,全靠一双胳膊架着她,双手也探到后面扶着他
的腰,全力承受着下面阴户中的刺激。

  这辽人小倌,当真好手段,想不到面貌英俊,本钱也如此之大,真个是花柳
班头。若是落在他的手中,只怕也少受些罪。

  「呼……呼……小娘子……尿了……」韩月干的兴起,身形急撞,皮肉拍击
声越发急促,孙二娘只觉阴中火燎般刺激,舒爽的快感一波波传至心头,情不自
禁的呻吟,好像在哭又像在喘,被那火热硕大的硬肉磨了几下,竟是一阵哆嗦泄
了身子。

  韩月察觉,便一把将她抛到床上,不由分说便将她大腿左右分开到极限,健
美修长的美腿之间阴毛丛生,显示出这女人成熟的身躯和旺盛的性欲,而两片微
微发黑的肥厚阴唇微张着,里面粉红嫩肉上沾满粘液,还有丝丝白带正顺着尚未
合拢的阴唇中流出,将黑色阴毛粘湿的一塌糊涂。

  孙二娘惊叫一声,虽不是什麽贞节女子,也早有心理准备做奴婢被人作践,
但是被一个陌生外国男子扒开双腿仔细观察女人最隐秘最羞耻的阴门卵眼,还有
体内尿出来的骚水,终于让她禁不住捂住了脸。下体的高潮余韵还未结束,似乎
被男人的视线刺激到,她的心中莫名其妙的又骚动起来,似乎被这个男子蹂躏奸
淫让她心底潜藏已久的某种欲望复活了,她竟忍不住想这男子继续压在她的身上
蹂躏她奸淫她。

  「小娘子,我来了……」韩月一脸淫笑,爬上去压开她的双腿,沾满汁液的
硕大肉柄油光水滑的,很容易就重新捅进了孙二娘的淫穴之内,孙二娘一声尖叫,
双手搂紧了韩月的虎背,精赤健美的背肌上留下道道抓痕,韩月腰部连沉,深深
的捅到了底。

  床开始吱呀的剧烈晃动,伴随着女人亢奋放荡的呻吟和喘息。

  床晃动的频率达到最高潮,韩月压着身下动人的女性胴体,嗓子里挤压出呻
吟似的喘息,一把手竟将女人的双腿抄在手中,俯身下压,将女人的身子折叠,
双脚高翘,砸夯似的往下猛砸,毫不怜香惜玉,孙二娘哭喊似的吟喘,好像条蛇
般扭动身躯,无奈被压得死死的,反更激起身上男人的兽欲。

  猛插了几十下之后,韩月双手一合掐住孙二娘的小蛮腰,一下顶到了最里面,
快感袭脑让他忍不住大吼起来,接着疯狂的宣泄起来,热腾腾的阳精喷射,直接
烫到了女人的花芯里面,孙二娘又哆嗦起来,再次泄了身子。

  此刻她已经忘了压在身上的男人是个辽国人,而自己是一个汉人女子,她只
知道这个英俊的年轻官人真让自己欲仙欲死。

  完事之后,过了片刻,韩月自她汗津津的肉体上爬起,就这麽赤身裸体的下
了床,胯下那一陀带着汁液甩来甩去,煞是有趣。却见他打开柜子,从中取出笔
墨纸砚,便在桌上铺开,对着在床上玉体横陈香汗淋漓的孙二娘,竟运笔如飞,
做起画来。

  孙二娘出身草莽,哪里懂得这些,只是此刻浑身酥麻舒坦,灵魂正在天外逍
遥,端的是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韩月见状大喜,竟是灵感如泉涌,下笔如有
神,不到一炷香功夫,画已成功。

  再看画中之女子,正是孙二娘,那眉眼妖娆,体态风流,诱人玉体横陈塌上,
似睡若醒,淫秽而动人,竟连阴中花唇亦画的分明,说不尽的艳情万种,道不完
的千娇百媚,真正传神之极,与真人竟是一般无二,休说是男人看了,便是女人
看了也是脸红心跳。

  孙二娘便是再放荡,看了这画顿时也羞的面带桃花。

  韩月笑吟吟的画完,自己又欣赏了一番。觉得还不尽兴,又在画旁空白处赋
诗一首:

  象牙筠箪碧纱笼,

  绰约佳人睡正浓,

  半抹晓烟笼芍药,

  一泓秋水浸芙蓉。

  神游蓬岛三千界,

  梦绕巫山十二峰,

  谁把棋声惊觉后,

  起来香汗湿酥胸。

  写完之后,摇头晃脑吟了一遍,显是十分满意。孙二娘虽是草莽,但毕竟在
宋朝长大,宋朝重文轻武,受此影响在她眼中能够读书识字的便是真豪杰,能吟
诗作画的更是如天上神仙一样高不可攀,此时却见一个辽军小校居然也能吟诗作
画,心中不由得一阵莫名的悸动。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韩月胯下,不由得娇羞大
起。

  却见韩月胯下阳具,不知何时又已变的硕大挺拔,好似铁杵般雄雄勃发,显
然是被自己作画做得又来了兴致了。她心中暗叫一声,心想自己先前经过的男子,
多是绿林道上的采花贼,那些人整日在脂粉丛中打滚,也不见得由他这般雄壮耐
久。

  韩月被自己的「杰作」弄得又性欲勃发,挺着阳具大步来到床前,一下扑到
孙二娘的怀中,双手扒住她的双腿,只一耸,全根尽没。

  房内再次传来阵阵淫荡的娇喘呻吟之声……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孙二娘才才悠悠醒来。此时韩月早已走了多时,她一人
在屋内,并无旁人打扰。她穿好衣裙,却见那幅画还桌上铺着,墨迹已干。她拿
起来仔细欣赏,越看越是脸红心跳,她虽识字,但是只懂白话,诗词是不甚懂得,
但是画却是能看懂的。

  看了片刻,终是害羞放下,却见柜子门半掩,之内似乎还有画卷。

  孙二娘一时好奇,取了出来,共有十余副,展开来看,都是春宫画,显然都
出自韩月手笔,下角有印章。而画中女子各不相同,有在屋内,有在室外,都是
姿貌动人,娇媚淫秽,栩栩如生,多数都是玉体窈窕,少数薄纱轻掩更显诱惑。
想来这些女子都是真人,都与这韩月有段露水姻缘。这韩月不知坏了多少女子的
清白,还都要作画留念,旁边还要赋诗,却不知这些女子都是何人,想来不会都
是勾栏中妓女,他偷香窃玉,若中有人妻云英,这些画卷要是传出去,不知要惹
出多大的风波。

  不知他做此画是留做纪念,还是别有用心?绿林中的采花贼有些就有用这手
段的,坏妇人贞洁还要敲诈钱财。

  其中一副,乃是女子半坐半卧床前,以手掩胸,一双玉乳真个是浑圆动人,
满眼慵懒娇憨,极似云雨后那疲惫满足的春情。旁边赋诗曰:

  一双明月挂胸前,

  紫晶葡萄碧玉圆。

  夫妻调情倚怅下,

  金茎几点露珠悬。

  之外竟然还有首和诗,不知是否那女子所做,回赠韩月:

  牙床斜卧理金莲,

  半露酥胸半露肩。

  故向情郎吐痴语,

  奴家今夜哪头眠。

  孙二娘放下,翻看别的,却见多是此类「床上画」,背景各不相同,也有此
屋中的,也有别处的,想来这韩月也是偷香窃玉惯了,而他所画女子,姿态各异,
情趣传神,端的是妙笔丹青。

  看来看去其中一幅,竟是一端庄贵夫人山中倚树而立,分明不是韩月的居所
而是野外,山谷中有花有草,春意盎然。这夫人气质高贵,风姿卓越,偏又娇羞
含情,眉目流春。羽裳分解,玉肩酥胸难掩,薄纱浮浪,雪股玉腿轻舒。看这情
形,不知是正宽衣解带准备野合,还是行淫已毕,正自品味余韵。

  旁边赋诗:

  鸾凤相交颠到颠,
  武陵春色会神仙。
  红回杏脸金钗坠,
  浅蹙娥眉云鬓偏。
  衣惹粉花香雪散;
  帕沾桃浪嫩红鲜。
  迎晖山下情无限,
  绝是人间一洞天。

  旁边亦有和诗:

  古来薄命是红颜,
  飘泊东西难见怜。
  掩泪每时闻杜鸟,
  断肠尽日听啼猿。
  村酒山醪偏惹醉,
  墙花路草愈争艳。
  漫言老蚌生珠易,
  先道蓝田种玉闲。

  所有画中,只以这幅所画女子最为雍容华贵,气质出众,竟宛若神仙一般。
看装束像是北国女子,说不定是哪家大官的命妇,韩月画得这女子,显是与这女
子也有一段香火情,还是不知羞耻伦常的野合,看来这蛮夷女子毕竟不知廉耻,
看似端庄,实则淫荡。想着想着,没由来竟拿自己和这个女子比较,只觉得自己
哪里都不如,一时心中竟自发堵。

  正待将画收起,却听见门外一阵大乱,接着脚步声起,一个契丹武官打扮的
凶恶大汉破门而入,看见孙二娘,登时两眼放光,哈哈大笑。

  孙二娘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何事。

  那大汉也不说话,上来拦腰便抱住孙二娘,接着看到桌子上的画,不由得一
阵淫笑:「韩月这小白脸子,竟在家中做些这见不得人的勾当。」说罢仔细看了
两眼,越看越是淫火大动,「不知是哪里的美娇娘。」说罢转身扛着孙二娘大步
外出……

  东关,拦子马兵寨。

  此地是辽军远探拦子马的军寨,拦子马作为辽军中的千挑万选的骁悍精兵,
向来为辽军所重视,整个辽国西京道所有的拦子马军籍上都属于西京留守司直辖,
但是非战争时期,拦子马不可能都聚集在大同府,而且辽军当中即使是契丹皮室
宫卫等常备军,平时也有自家的生计要忙活,放牧耕作等事情也不能耽搁。

  所以大部分的拦子马都依照家乡散布在边境各地,平时各忙生计,而当地的
官府对这些拦子马实际上也是有指挥权的,但是没有人事权。而为了表示这些精
兵的与众不同,通常专门别设一寨。

  军寨内,韩月作为押队刚刚点过了卯,遣散了部下,正信步往外走。

  他的脑袋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但是眉心留下了一道明显的伤疤,看起来就像
一道竖纹,好像多了一只闭着的眼睛。

  可怕的箭法,韩月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惊肉跳,这世间竟有如此霸道恐怖
的箭法。那姓何的宋将到底是吃什麽长大的,他开的弓至少是三石弓,甚至有可
能是四石大硬弓,还是在马上开!即使是在以骑射威震天下的辽国,普通的战士
使得也就是六斗弓七斗弓,这已经算强弓了。而有些特别擅射的勇士和将官使得
要再强一些,那就是一石弓,拦子马当中不少人使得便是一石弓。而能在马上使
得一石六七斗的强弓,都是万里挑一的顶尖高手了,比如韩月自己。

  但是即使是在辽国,也不存在能在马上开三石弓而且箭无虚发的人物。

  而宋朝偏偏就有这麽一个,就是这个人让他损兵折将。拦子马是契丹精锐中
的精锐,他作为一个汉人,能加入这样的团体,本身就说明他的实力已经得到了
认可。然而自己却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巡检手下吃了大亏,差点送掉性命。

  折损三十五人大败而归,换了一般的人早就行军法斩首了,幸好自己的拦子
马军官身份保护了自己,而且自己的老爹乃是前任主薄,韩家在金肃城中也算是
大姓,家丁亲族数百人,不少壮丁在防军中吃粮当差,关系比较硬,才将此事给
摆平。

  其实西南招讨司主要是防备西夏所设,现如今这情势看也没什麽好招讨的,
金肃城数十年来兵备废弛,在籍的防军千员,实际上只有七百不到,而且其中还
有约两成都是老弱不堪战从来不住军营,只是领粮饷时才露面。衙门里十几个衙
役公人,还是轮流当差,大家上下混账惯了,发落到这鬼地方都是贱命一条,少
那麽三四十人不算什麽大事。而且此次打草谷去的拦子马其实只有韩月一人,其
余的都是防军中的汉兵和部族兵,并没死一个契丹人。而他老爹上下打点此事,
又给死者家属各送去十贯抚恤安家费,才将此事化解下来。

  韩月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其实根本没必要去送钱,打仗那有不死人的,怕死
就别当兵。他们河套三城打草谷只有去南朝河东路,而与他们毗邻的南朝河东路
火山军、保德军、麟州、晋宁军,这些军州都是以骁悍著称的折家势力根深蒂固
的地区,也是西京道辽军公认的最危险的地区。

  去这种地方打草谷,都是提着脑袋去玩命的,哪是什麽轻松差事?

  拦子马向来不和别的部队联手,当初便是这些防军里的泼才没口得央求自己
带他们出去打草谷,自己又没强逼着他们去,现在自家倒落得一身臊,真正岂有
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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